安德烈•皮翁特科夫斯基:甚至前苏联的宣传也没有这样卑鄙、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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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俄罗斯科学院系统分析研究所首席研究员、政治学家、评论家安德烈·皮翁特科夫斯基在乌通社圆桌会议“如何停止普京对乌克兰的侵略”上的发言,俄罗斯知识分子、反抗俄罗斯运动代表、人权卫士出席了这次会议。

 

“俄罗斯世界”思想仅存活了几个月

2012年夏天普京就展开了与乌克兰的战争,使用各种手段恐吓、收买亚努科维奇(乌克兰前总统),强迫他拒绝签订与欧盟联系国协议。乌克兰在欧洲道路上的成功对普京来说是根本性的巨大威胁。因为这一榜样对俄罗斯社会太具感染力。

他在克里米亚的讲话中提出了“俄罗斯世界”的整套侵略思想体系。这一讲话几乎完全照搬了希特勒的话,里面充斥着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德国对外政策的所有概念——“分裂的民族”、“重并俄罗斯失去的土地”、“民族叛徒”、“俄罗斯世界”。他想利用这一理论为实现其终身统治辩护。庞大、专横、长期的图谋不可能仅仅依靠强制,还需要某种能诉诸大众的积极理论支持。这套理论获得了短期的成功:四五月份这种思想蔓延开来,几个月里“克里米亚属于我们”、“俄罗斯世界”等概念大行其道。那时普京称其为“新俄罗斯”,其宣传者们后来还谈到了有俄罗斯人居住的北哈萨克斯坦、爱沙尼亚和立陶宛。

但实际上,这套理论并不是长效药方。军事对抗乌克兰的理论目前在俄罗斯社会根本不盛行。现在他把自己逼到了难以走出的死胡同。四月份西方国家在日内瓦会议上向普京提出了翻版的慕尼黑协议。乌克兰外交部也签署了这份协议,协议对克里米亚只字未提。

当时普京还满心欢愉,现在可能对此懊悔不已。现在他很难从局势中全身而退。此外,经济制裁,尽管还相对温和,但如果持续下去的话,不出半年,俄罗斯经济就会急剧下滑,引发严重问题。而且我认为,他并没有可以保证自己的长期统治地位的理论、军事和经济计划。

虽然普京明白他不可能对乌克兰实施全面的军事干预,但他绝不会离开乌克兰。直到他执政的最后一天他都会一直破坏乌克兰。只不过现在他失去了某些机会(我指的是全面的军事侵略),也就是说,他将试图通过各种其它手段来达到这一目的。

顺便谈一谈莫斯科非常受欢迎的这个词语——“混合战争”。我看不出这个词语有什么新意。非法武装分子的全部所作所为正是国际恐怖主义的体现。我不理解,这为什么会被定义为军事理论中的新词“混合战争”。他暂时将针对乌克兰采取的这些恐怖主义行动,在必要时也会在俄罗斯实施,而且会毫不含糊地实施,甚至手都不会抖一下。

俄罗斯反对派抗议普京的宣传机器通过电视向社会散布不实信息。我记得,甚至前苏联的宣传也没有这样卑鄙、肆无忌惮。我认为,在这方面我们应该能做点什么。

首先,我不相信普京及其对乌政策有84%的支持率。

在极权、专制的社会里这种调查的社会价值为零。试想人们在自己家里接到陌生的声音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问:“您支持普京吗?”数百年遗传的经验告诉他,当然是回答“我支持”更好,更安全。这样的话,普京的支持率可能不止84%,而是94%,对受访者而言,最重要的是自己和妻子不要像篱笆下的狗一样被击毙。

另一个民意指标更加具有说服性。这里说的是我们的反对派在莫斯科的实际活动。众所周知,在俄罗斯,一切问题都在首都解决。我们举行了两次和平游行,三月一次,九月一次。我认为两次都很成功。三月份共有5万人参加游行,而九月份人数更多——10万。可以比较一下:历次支持“新俄罗斯”游行的参与者人数从来没有超过5千人。

尽管他们有大众传媒的强大信息支持,尽管有铺天盖地的完全不可信的社会观点调查,但总是由少数人做出政治决定。在莫斯科有反对战争和普京的少数派,他们定期举行5万人的大游行。相应地,也有支持普京和乌克兰战争的少数派,他们有五六千人。而我们的少数派人数更多。

莫斯科的局势就是这样。我不知道其它各省的形势如何。从乌克兰运回来的不断增加的“200号特货”对各省社会观点的影响要大得多,叶莲娜·瓦西里耶娃的组织(叶莲娜·瓦西里耶娃——人权卫士,“200号特货:从乌克兰到俄罗斯”团体的组织者)在这里发挥着重要作用。普京应该重视这一因素。

还有另一方面。尽管俄罗斯的军事力量比乌克兰强大得多,尽管克里姆林宫以核武器威胁乌克兰和波罗的海国家及全世界,但北约迅速在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部署了军队。哪怕只是派遣两三百名美国士兵,他们也会起到很大的心理作用。这就意味着,如果普京的“礼貌人”(译注:这一称呼来自“克里米亚之春”期间,因为当时俄军没有正式公开身份,所以也被称为“礼貌人”。西方媒体对应的贬义词是“小绿人”)出现在这些国家的领土上,俄罗斯就自动陷入了与美国的全面军事对抗。普京挥舞着核武器大棒在后苏维埃空间建立的闪电式报复以及他的“俄罗斯世界”必将彻底失败。他已经在多个阵线失利,俄罗斯反对派正努力推动这一进程。

 

俄罗斯特权阶层正怯懦地延长政权寿命

经常有人问我俄罗斯特权阶层更替的可能性。俄罗斯的政治领域清理地这么干净,执政阶层这么懦弱,这延长了超越其自然权限的专制政权的寿命。我们在东欧、中东、和你们国家(乌克兰)见过很多专制政权瓦解的例子。但俄罗斯的执政阶层非常胆小,他们怕普京,更怕普京下台后会发生什么。

因为,如果他们推翻普京,那么第一天向普京提问的那个问题——他们的地位、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很快就会问到他们头上。

这是个非常团结的集体,只要乌克兰的绳索不把普京的脖子勒得太死,导致普京成为他们大麻烦的根源,他们就会长期满足地呆在堡垒里。当他们失去了进入西方国家的机会时,这种情况就已经发生了。反正他们的打算就是在俄罗斯窃取财产,而在西方国家居住。对他们而言重要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数十亿财产,他们失去了很多,包括在西方国家疗养的机会。

因此普京周围的不满情绪正在增加,但增加地很慢,而不满情绪有很大的惰性。谈到俄罗斯领土威胁,普京在破坏乌克兰的领土完整性之后,提出了俄罗斯作为统一的国家存在的问题。而且问题不仅仅在于巴什基尔和鞑靼斯坦,因为北高加索实际上也是独立的。普京因卡德罗夫和北高加索其他当权者表现出的表面上的忠诚向他们给予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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